在少数花园的发言

作者:小友发布时间:2013-11-14 10:41:23
在少数花园的发言——关于《云上花园》想说的话《云上花园》是文学,是艺术的尝试,它在人身边发生时,像是夜黑风高,浓云密布的天空上又跳出来一颗星星,在黑暗时代减少了一分黑暗。书的作者龙俊才老师,我来重庆后新认识的的老朋友,在体制内工作多年仍笔耕不缀,厚积薄发,新书问世,我尤其要祝贺他。围绕这本书,可谈的角度很多。比如首先而首要的谈一谈,文学作为一种艺术,它如何帮助艺术家克服他的痛苦,他的时代,我认为这是最本质的东西,是隐藏在作者心理最底层的东西。叔本华。尼采。这实际上等于在问,作者缘何写作?缘何一直坚持?还可以就这本书谈一谈中国的散文传统,尤其是性灵一派在今天这个技术时代、商业时代、官僚时代的意义,谈一谈现代性环境下的田园、归隐、闲适,生活方式与文化、与文明的关系,更想谈一谈二十世纪中国家庭、家园、家国的串联变迁,谈一谈历史对中国人这个族群的伤害,谈一谈这种伤害对于文学的影响,以及文学对于这种伤害的治疗。书中并未旗帜鲜明的提出这些题目,我兴奋的一一列出,想必作者本人亦心怀此种关怀,但这些题目,又大的令人疲惫。因此,与其正襟危坐的文学批评,不如歪卧沙发谈谈感受。一手为文,一手摄影,是作者主要的创作活动,也是这本书的构成方式,散文诗歌、摄影图片各占半壁。就此来谈,应该不至于跑题。法国小说家福楼拜规劝:呈现艺术,隐退艺术家。英国小说家王尔德说:艺术的宗旨是展现艺术本身,同时把艺术家隐藏起来。而与之相对的观点,则认为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这样的“狂徒”也大有人在,比如画家杜尚。而中国的美学传统,又有王国维先生提出的“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这之间有一种对应的格局。有我之境,我们更多看到艺术家的影子,无我之境,我们更多看到艺术的魔力,艺术家则近似乎隐退。但也只是隐退,而不是消失。只不过是艺术家在艺术面前,哪怕是他本人创造的艺术面前,害羞了,谦卑了,他选择伺立一旁,是“待在山花烂漫时,它在旁边笑”。《云上花园》既有呈现艺术的时候,也有呈现艺术家的时候。散文、诗歌部分,“有我”多一点,摄影部分,“无我”就占主要地位。根本就在于,文字创作更多是在概念下、在观念下运作,而摄影创作更多在直觉下践行。写文章,必然要牵连出文化传统以及作者在这种文化传统下的选择,比如书中《酒与茶的随想》(43页)。作者通过一系列的文化元素的组织、嫁接、议论,将酒与茶并置讨论,但是显然,相比酒的癫狂、热情、麻醉,作者更倾向于茶的冷静、清明与闲适,与西方的酒神精神相对,他似乎在向茶神精神作揖。总之,只要作者在说话、发声,只要作者在写,这就是“我”的展现,哪怕并不出现大量的“第一人称”叙述。而在直觉下进行的摄影呢?首先,我们要知道,不是在一种简单的直觉、原始的冲动下(动物就没有这种直觉和冲动),而是一种在文化熏陶下养成的审美的直觉和审美的冲动,迫使摄影家本人按下快门。就如浪漫主义诗人、神秘主义诗人、宗教诗人所标榜的,诗歌不是他主观意志而为,它只是代行神的旨意、自然的呼唤。看这本书,从文字向摄影转移,就如从“有我”向“无我”过渡,作者好像隐身了,其实不然。因为我们实际上了看到了一个大我。这个大我,比我更漂亮、更丰富、更有灵性、更有意思,更有深度,而它是通过艺术的形式诞生的。作者的摄影给读者带来惊喜与诧异,原来在艺术家的镜头下,生活中的美就这样被发现、被呈现。同时,它也让读者思索和领会摄影作品美的原理与奥秘。摄影克服了时间的流动性,为一个流动的世界制作了一个画框。它让时间静止,世界凝结,呈现出一个个瞬间,为人们驻足欣赏提供了前提。对瞬间性的把握,既显现了摄影者的审美水平,也体现了他的摄影水平。两者缺一不可。而这很好的体现了人文传统与科学技术的结合,作者的眼睛与手指的配合,而眼睛又是心灵的窗户,所以好的摄影者必须是心灵而又手巧。书中11页那两只嗷嗷待哺的雏鸟,36、38页的露水滴,都是以瞬间所呈现的画面独特性而打动着我们的欣赏的眼睛。摄影克服了日常感官的局限。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由于视力的限制,只能看到一定大小和精度的影象,而借助镜头,借助它局部放大的功能,我们不仅可以看得更小、而且看得更清楚,也就是将人的审美行为扩展至微观世界,从而扩大了审美的空间。比如书中46页的爬山虎、56、57页的葡萄藤,82页的丝瓜、苦瓜,好像让人看到了植物体的毛发、血管、骨骼一般,也正因为如此,这种美某种程度上是变态的,也是惊悚的。而反过来,作者也提供了一些反面的例子,那就是把世界变得模糊。比如85-87页、89页的重庆城市夜景,镜头的抖动之下,整个霓虹灿烂的城市变成了线条和涂抹。我想说的是,无论是把世界看得更清楚,看到更多细节,还是把世界看得抽象朦胧,只是一派光和影子,都出乎意料的成为了一种审美行为。《云上花园》的部分摄影作品将颓废元素融入摄影,带来一种奇特的审美体验。作者拍摄了不少焦黄的枯叶(见书60、61、62页),就像是叶子在生命之火中燃烧一般,作者记录了这样的场面和瞬间。而这也连带出作者本人的颓废,对于生命的感悟,对青春逝去的感伤、感叹与同情。书中,还有一副了不起的图片(书81页),云儿用枯叶作披肩的画面,通过一个小女孩的介入,稻叶象征着在恬静中完成使命同时走向衰败的秋天,女孩象征着在稚嫩中走向绽放的旺盛生命,小女孩与稻叶构成了一种继承与轮回的关系,让人感慨。 最后,我想谈一下作者的笔名。出版作品,归以笔名,为什么不选择保持一致性?古今中外的写作大史下有一部笔名小史,自取笔名,是追求艺术之人最大的记号。古代的那些居士、主人……英国有位文学评论家,名字太长不记得了,就说,一个作者之所以要起一个笔名,是因为想要追求一个更理想的我。这听起来有点嫦娥奔月、夸父追日的意思。一个人,对眼前的我、当下的我,处于形而下的我,有些不满和厌倦,他要加工,他要增加内容,他要当自己的女娲,当自己的上帝,他向自己挥起驱赶前策的皮鞭,给自己重塑形状和灵魂。他对此岸的现实有异议,他踏上文学的舟渡向彼岸。凡是这样的人,都会走向艺术之路,因为唯有艺术才有这种类似于或者仅次于造物主的能力,正是在走向艺术的路上,艺术成为了你的向导、朋友和大法官,也正是这条路上,作者开始打破了时空的限制,以一种个人化的方式,将更广阔的历史、传统、经验带入了自己的生命历程。这就是世间生命最轻松的负担,最稀缺的滋养品。也正是与艺术为伴之后,他觉得,没有一个笔名这太不合适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艺术。笔名农夫俊才。居于城市之中,做着农夫的梦。这看起来有点扭曲。现代中国的进程,难道不是建立在对乡土的抛弃和对农村的歧视和剥夺之上吗?我们现在就生活在这历史的后果之中。而“农夫”二字,不仅是作者关于童年、源初的记忆,不仅是向田园美学的皈依,同时也凸显了作者的价值判断,而这是政治性的。《云上花园》是反抗的文学,但没有打着反抗的旗号,这是作者含蓄的地方。或许,他也以为文学不应该干这样的事,政治会玷污了文学,但是这本书作为一个整体,这本书的写作作为一个过程,静悄悄的奠定了它的“政治性”。而我以为,这也没什么不好。就如诗人木心先生所说,你爱文学,将来文学会爱你。今天,龙老师,就是艺术的宠儿。我想只有他本人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场合,会对艺术充满感恩之心,感谢艺术对他的回馈与恩赐。再次祝贺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