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些无节奏的狂躁青春

作者:摘自——《豆瓣网》发布时间:2009-07-28 09:59:27
文/倾水涸泽   
  从序言的第一句话开始,“那就是二十岁的我,躺在明尼阿波利斯公寓间的浴室里,神情麻木、神志不清;手拿着刀子在自己的胳膊上静心雕琢着——那是一片叶子和一条蛇的图案。”就从这句十足回忆口吻的描写开始,这本书就开始了一场急速奔跑的叙述,显得有点失去节奏,即使有舒缓也不过是为了下一段疾奔而做的大口喘息。在这场叙述中,患有躁郁症的作者几乎完全以自我视角讲述,同时又将所有的叙述指向自己疯狂的内心和狂躁的外表,虽然时有事物和谈话的描写,却也离不开“我”和“我的情绪”。
  其实这本半自传的小说更多的是自传性质。作者玛雅-郝芭琪以记忆片段的形式记述了自己从1994年到2007年约13年的患病史。从医学角度,几乎可以把这本书当做作一本文笔斐然的病例。书中对躁郁症患者的内心和行为做了详尽的描述,精神科的医生真应该好好读一读,那样才能了解他们是怎样误解了自己的病人。
  2000年8月的一天,二十六岁的玛雅-郝芭琪以每小时110英里的速度驾着一辆车穿行在俄勒冈州的某条马路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也没有任何目的,更没有丝毫高速疾驰的恐惧。处在狂躁状态的她正在试图弄清楚自己混乱的思绪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她仅仅意识到,如果拿每小时110英里的驾车速度和她的思绪速度相比,这次高速驾车一点也不危险。
  无法停止狂躁不安的思绪是躁郁症躁郁症发作的一个极端。你只有不停的思想,把脑海中的幻想从一个离奇的画面高速切换到另一个画面,而丝毫没有疲倦的感觉,甚至失去肉体的感觉,直到像20岁的玛雅一样拿起刀子在手臂上作画。当你从病床上醒过来,躁郁症的另一个极端可能已经悄然而至了。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却不仅仅是普通的情绪忧郁,而是生理上的失语和思维缓滞。即使你的亲人朋友一字一句地微笑着讲话,你的思维依然拉在后面,不知所云,画面和声音的意义消失了。
  玛雅十几年的生活几乎就是狂躁和抑郁的波浪线。疯狂消沉疯狂消沉。不断重复,再不断重复。或许,多年后再将这段碎片般的生活拼凑起来观看,很容易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几何曲线,但沉溺其中的玛雅却浑然不觉。从毫无理智地淹没在疯狂之浪到最终与疯狂冷静相对,玛雅经历了十多年的反复挣扎。在这期间,连医生都无法准确区分躁郁的病理状态和正常心态,被疯狂之魔占领的玛雅又怎能理解?她只能在痛苦中渐渐明白,日日夜夜加班的工作狂正是狂躁的另一幅面孔,和半夜驾车去酒吧勾引男人疯狂做爱没有区别。那种为爱情而日夜兴奋地持续快乐,和那用七瓶伏特加才能赶走的抑郁正是亲弟兄。
  在这本书的内容简介中这样写到:“作者用手术刀式自我解剖的文字、自我嘲讽的语气,通过一幕幕令人毛骨悚然、动人心魄的场景——自残、绝食、吸毒、滥交、穷困潦倒与无数次送医急救——把读者带入到一个躁郁症患者疯狂灵魂的深处……”我以为,这一简介只达到了低级文案的水平,所谓“自残、绝食、吸毒、滥交、穷困潦倒”不过起到了标题党的效果。如果读者真是为猎奇和刺激而翻开这本书,大概多会感到失望。玛雅对自己病症和内心的记录并为刻意追求感官效果,也没有用过多的细节挖掘深处,而多是以快速的笔触掠过身体和内心的疯狂,几乎可以说,她是用110英里每小时的回忆来叙述疯狂。那些遗忘的片段九让它自然的消失吧,那些凌乱无序的回忆就让它依然零乱无序吧。这本回忆录只需感受和体验,而承担不起过多的沉思和分析。
  这一切,从形式到内容,都如同那些毫无节奏和狂躁青春。或许可以这么理解,玛雅十几年的躁郁症疯狂史就像是我们放大延长了的青春期。无法停止的思绪,风吹草动就暴躁不安,自以为是的伤春悲秋。也曾倒在酒瓶堆里胡言乱语,也曾从早到晚疯狂表达。甚至仰天长叹泪流满面,拿起刀子在手臂上作图,在墙壁上刻字,把燃烧的烟头使劲按在手背上。这些疯狂的举动正如躁郁症的反反复复,一切皆因无法认识生活的残缺而不惜代价地追求完美。直到满身伤痕如玛雅,才逐渐明白,完美不存在,越是刻意越是慌张,越是用力越是抓不住。
  在《疯狂》的结尾一章中,玛雅已能够在药物和自我调节的帮助下平静生活,尽管疯狂依然可能重新来袭,但她已经可以坦然地告诉自己:“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包括精神疾病,难以捉摸的病情摧残着我们的躯体,给我们带来快乐和伤害,让我们难以同正常人一样正常生活,我们慢慢会适应这样的生活,尽管疑虑重重,但我们无可选择,唯有勇敢面对。”不正如此吗?生活本就残缺,青春本就疯狂。诗人总说爱情是病,其实什么样的青春都是病,做梦时病,理想也是病。你要与它们和解。
  最后想说的是,《疯狂》一书值得一看。从艺术上讲,节奏的失控和过多浮于表层的重复描写让它算不得一本好小说。但它原本就是一部记录躁郁反复的疯狂史,因此,它称得上一本独特漂亮的心理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