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阳子还在......

作者:李舒 来源:北青网发布时间:2013-04-18 14:30:31
  说起荒木经惟,你能想到的是什么?色迷迷的老头,执着于上至八十岁欧巴桑下至十八岁萝莉的女性裸体的拍摄,猥琐男的床头都有一本他的影集或者杂志,人们骂他是色情狂,对于这个称呼,他并不介意。
  在这种氛围下,如果你被猥琐男看见《东京日和》上荒木的名字,一定会被问:“哇,是不是很黄?”
  不,这是一本完全缺失荒木、或者说,是你熟悉的那个荒木的散文随笔,就好像如果你去看竹中直人拍的同名电影时,怀着某些异样情绪的你也许会失望地发现,这是一部纯粹的爱情片,纯得连个接吻镜头都没有。
  “日和”是日本当地三月的一个节气,春天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阳光和和气气,微风,湖畔,向日葵,猫,相机,罐头,男孩,土耳其进行曲。柔弱的阳子和摄影师丈夫。出走,神经质。争执,隔阂。沉默,忧郁。蚊鸣,从未停止的呵护。《东京日和》最初连载在日本《思想科学》杂志1989年7月期,按先前的惯例,阳子撰文,荒木配图;但三期过后,阳子因患子宫癌入院,1990年1月27日,阳子离开了人世。整整一年的时间中,荒木沉浸在巨大的丧妻之痛中无法自拔,最终决定独自完成《东京日和》。在本书的后半部中,透过忧郁的写真和感伤的文字,荒木用自己的方式深切表达了对妻子永远的思念。
  荒木大学摄影系毕业后,曾在日本电通广告公司担任摄影师,当他决意离开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师时,顺便带走了电通广告牌美女青木阳子。自由摄影师的开始当然是穷困落魄,阳子每天出去打工,挣钱维持家用,让荒木能够每天安心出去摄影,有着相同经历的还有拍出《犬的记忆》的森山大道。阳子是个神经质的女人,因为内分泌失调,她有强迫症和多疑症。这种心理病人,因为身体健康,而被大众忽略了她作为一个病人,所该有的权利和特权,只有至亲才能了解其痛。荒木作为一直陪伴在阳子身边的人,几乎倾注了所有的耐心和关怀。两人的感情始终如胶似漆。一个默默的眼神,在举手投足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强烈蔓延开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静悄悄的真情流露。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经过时间考验的,11年,一直到阳子去世,荒木都始终对阳子保持炙热和浪漫,所以,当你看《东京日和》的后半本,那些阳子不在的岁月,荒木一个人面对生活,你会更加深切地体会出那份炙热。那些相片,仿佛像电影的空镜头,每一张上面似乎都写着“物是人非”这样的白纸黑字,那一件晾晒的白衬衣、晴天雪还未化净的阳台、没有人陪的猫……空空的场景中,如果有阳子,该多么完美,可是,没有,游荡的情绪泄露了一种深刻的哀痛。书里的这些手迹,仿佛那些拉升的镜头,可以想象荒木是怀着多么平静却伤痛的情绪写下:“如果阳子还在……”那些相片,你也可以从那些相片这些镜头中往后退一步,退到荒木的身后,看他拍完每一张相片,抬起头来的面容:“妻子走后,我可拍的只有空景”。
  据说,阳子去世之后,荒木一度曾想和爱猫一起上吊自杀。
  1996年,竹中直人在这本《东京日和》里,看到了一张荒木的妻子阳子在船上睡着的照片:“照片非常美,我一下子就被感动了,决定要拍他们的故事。”影片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故事情节,直至结束,都没有一个示爱的场面出现,连爱的言语都没有,但看的人却深深地知道这对夫妇是相爱着的,从两个人不止一次的吃饭镜头中,从被有意延伸的常常对视中深深关爱着所有的场景都从生活的细节出发,捕捉最原始最本质的恩爱缠绵。片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和制作电影的一帮大牛相关,比如负责时装的北村道子,她是伴随三池崇史美学成长的团队一员。《欢笑大天使》、《彩虹老人院》、《恋之门》、《光明未来》、《杀手阿一》、《双生儿》、《东京日和》、《幻之光》、《Sorekara》……经她手的片子都有浓重的风格,连风中凌乱的竹中直人,都在《东京日和》里被她打扮出了属于荒木经惟的优雅味。在这部片子里,你还可以看见众多熟悉的群众演员,比如身材好得让人流口水的浅野忠信和年华老去的三浦友和,还有拍摄贞子系列的导演中田秀夫,当然,在影片最后,真实的荒木经惟出现在扮演荒木经惟的竹中直人背后,看着松隆子演的阳子奔跑,达到了最终的高潮。
  竹中说除了完全依照荒木家搭的布景,他从没问过荒木,他们夫妻日常生活的细节。竹中只任由那张阳子照片带来的感动牵动自己:“我只想表达自己的印象,跟荒木谈得太多,就会被他的世界传染。”
  影片是在荒木和阳子结婚纪念日那天拍完。看过电影,57岁的荒木哭了:“我们夫妻之间没有说到的,电影都说出来了。”但我还是建议你去翻翻那本书,在里面,你看不到荒木大师技术的炫耀,他的精彩是在骨子里,宛如暴雨中的清泉,柔弱而又不着痕迹。